从入了这内室之后,她这每一问每一句都踩在他的神经之上。今日本是她拜师之日,他并不想对她太过严苛,可如今看来,玉不琢不成器,这蹬鼻子上脸的徒弟不教训不行……
心中一股郁燥之气腾然而起,几乎是见妖邪作乱时才会有的情绪,却又并非完全相同——他只觉得指尖生疼,牙根亦微微发痒,却莫名发作不得。这憋闷无比的感觉还依稀有些熟悉。
他感觉到了一点奇怪。他此前甚至未曾与她见过几次,连话也总共未说上几句,谈何“熟悉”?
可这古怪的念头不过一闪而过,他便又望见了她那一双含羞带怯、隐含期待的眸子,于是这一点疑惑便立刻被怒意压过。
“跪下。”他说。
然后她便微微瞪大了眼睛,仿佛欢快懵懂的稚鹿在林间突然迎面撞上了猛兽,根本无从反应。
“跪下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,语气没有变化,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平静。
洛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,身体却已经老老实实地照办了,出于某种对危险的敏锐直觉。
“你可知此地何处?”他问。
“师……师祖……的修炼之所?”洛水直觉不妙,立刻乖巧答了,完了只偷偷拿眼觊他。
说实在的,闻朝脸上看不出来明显的怒色,和他的语气一样,只冷冰冰的。但洛水看了一眼就两腿发软。
这依稀相似的场景让她很是害怕。
她确实是早就做好了两人单独相处之后便如此这般的心理准备——可本能地,她不想像上回那样刺激。
如果可以,她想在更温和一点的氛围中想想办法,而不是每次都这样仿佛在生死的边缘来回试探……
正当她胡思乱想间,便听闻朝又问:“那你可知,这修炼之地可还有其他特异之处?何以入门选在此处?”
啊?
洛水茫然抬头,不知闻朝这一问接一问的,到底想干嘛。
可抬眼才发现,闻朝根本就没看她。
他等了一会儿,大约也没期待她能回答上来,便望着那挂在玄青帐幔之下的一牌一剑,自顾自地慢慢说道:“凡是本门弟子,必会知晓,此间亦是本门师祖闭死关,后又坐化之地——你可曾听闻过?”
洛水这才注意到,这确实是一间真正意义上的“洞府”,四壁光滑,除了蒲团供桌,便无旁的物品了,甚至连可供进出的“入口”亦没有。再一想到曾经这里死过人,她顿时就有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……
“……这便是本门师祖,天玄建派以来最接近飞升之境的人——亦是我的师父。”天玄掌门灵虚望着那端坐在问镜阁主殿香案之后的金身,缓声说道。
凤鸣儿听他说得郑重,不由多看了一眼。其实以她站的位置,根本是看不清什么的。那泥塑金身的面容掩盖在重重织锦垂幔之后,在缭绕的香火之下有种模糊缥缈的不真实之感。
——就像此刻,她即将以亲传弟子身份,拜入掌门灵虚座下。
事实上,这事并非突然,而是……太自然,太顺利了。在前辈沉寂休养过去之前,不,在他们刚刚进入天玄之时,前辈便告诉了她要如何一步一步修炼,获取机缘。其中一步便是拯救神兽,想办法得到掌门青眼,拜入掌门座下。
她已经做到了,但是似乎和前辈先前指点的有些不太一样。
她醒来才知道,那只大狻猊青前辈居然还活着,只是受了重伤。她本来还未觉得有何不妥,
但……但她本该是等到内门弟子考校结果宣布,再以第一名的身份为掌门收入座下。
可她醒来之后便见掌门坐在桌边,不仅当即将她的灵镜还给了她,还赞赏她机智灵敏,居然能救下两只护山神兽,问她是否愿意入她座下,成为亲传弟子,目光中满是赞许之意。
当时凤鸣儿自然是又惊又喜,立刻应了。
可等她昨夜歇下了,习惯性地摩挲灵镜,才忽然感觉哪里似乎有些不对:
——她……她真的是靠一己之力救下了两只神兽么?
——就这样直接成了……亲传弟子吗?
她记忆中并无其他人帮她,应当是如此没错。可不知为何心下就是觉得不妥,虽然很轻微。她修仙至今向来步步扎实,问心无愧,可为何……
凤鸣儿微微皱起了眉。
“……鸣儿,你可知是为何?”
正出神,忽然便听得耳边掌门师父温声问话,才猛然反应过来,自己居然在最重要的拜见师祖仪式上发呆。
“可是昨日伤口未愈?”灵虚问她,望着她的眼神十分关切,面容亦无比温和。
凤鸣儿向来守礼,顿时面颊有些隐隐发烫:“回禀师父,我……我方才有些走神。”倒是不敢说谎。
她师父显然也是个好性子,闻言也只是摇头一笑,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:“无妨,我刚才问你,吾师一生游历天下,鲜少留在天玄之上。而他穷尽一生,唯有一愿——你可知是何?”
“斩尽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