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,我则笑着应下了。
转身离开书房后,我左手将那沓意向书卷成筒,握在了手心里。
就像我之前告诫付音存的那样,抢生意和抢男人不一样,除了盖在纸上的那个红印章,其他任何花言巧语都是无效的。
毕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画大饼的人要被判刑。
但仅仅有意向书还是不够的,合同一天不落地,我就一天没办法心安。
此时大约是傍晚五点多,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,夜色早早降临,我琢磨着今晚离开兰特庄园似乎不大现实,可一想到会和某些人共处一室,我就恶心到快要吐出来。
我边想边进了客房,屋子里黑漆漆的,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,依旧没找到开关所在。
我记得桌子旁摆了一盏落地灯,便循着印象朝桌边挪步过去,还没走几步,忽然手臂被一股大力扯住,我重心不稳,往一侧倒去,接着后背撞在了冰凉的墙面上。
一双手抚摸上了我的脸,男人捧住我的脸颊,下一秒嘴唇狠狠撞了上来。
我尚未来得及站稳,曲着腿靠在墙壁上,男人居高临下地啃咬着我的嘴唇,似乎是嫌弃这样不够过瘾,便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,将我整张脸往上掰,我被迫拧成了一个仰头的姿势,喉结被他的虎口掐住,他舔舐我口腔、卷吸我舌头生出的津液全被堵在了嗓子眼,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。
我反应过来后气得浑身发抖,用尽全身力气挣扎,他整副身体紧贴住我,我想屈膝顶他,抬脚踹他,全都做不到,只留下两只手还能动弹。我用没受伤的左手拼命在桌子上摸索,终于抓住了那只花瓶的瓶颈,随着一声巨响,男人终于因为吃痛松开了我。
我一脚踹向男人膝盖,他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。
“啪嗒”
桌边的落地灯被拧开,我扭头看向男人。
穆乱云头发湿漉漉的,混杂着水渍和血迹的液体顺着太阳穴往下流,他喘着粗气,眼睛死死盯着我,似笑非笑:“在外面浪了这么久,有没有想我?”
“王八蛋!”我低吼出声。
他从前对我做过的种种如走马灯般自我眼前划过,恨意在一瞬间升到了顶点。
我摸起脚边的花瓶碎片,抬手朝穆乱云的胸口扎去,那一刻,我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去动手的。
那场穆家为他办的回国接风宴上,他同所有世家少爷握手,唯独跳过了我,我怔愣当场,为了不把场面闹得太难看,还是冲他笑着点了一下头:“初次见面,我是付观宁。”
穆乱云看了我半晌,极轻极快地挑了一下眉,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他蓦地转身走开,跟其他人寒暄去了。
周边响起了窃窃私语,我有些尴尬,默默舒了一口气,没再多说什么,拿了一杯酒独自去了二楼的露台。
穆家二楼露台的凌霄花爬满了整面墙,远远看去像一团团火红的云朵,我站在沁绿藤蔓之中,随手掐了一朵花,摊在手心把玩。
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,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,转头看去,穆乱云站在楼道昏暗的壁灯下,灯光错落罩在他身周,脸上像打了一层厚重的油彩。
“喜欢凌霄花吗?”他冷不丁地开口,细品语气,竟然夹杂着几分笑意。
我蹙眉,挺直了胸膛,一言不发。
穆乱云像是没察觉到我的抵触,又朝我这边走了两步:“我本来还嫌弃它爬得到处都是,打算让人把根铲了的,还好,没来得及动手。”
我开始不耐烦起来,将手里的花丢在一旁,抱臂冷冷看着他。
“刚才很抱歉,”穆乱云终于停下了脚步,声音倏然低了下来:“你长得很像一个人,我妈妈很讨厌她……我有一瞬间的恍惚,还以为是……”
“妈妈还在世的时候,我答应过她,会好好保护她,不被那个女人欺负…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被你讨厌,总之真的很抱歉。”
明明是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,可笑的是我当时真的信了他。
他信口拈来的谎话被我当做了欲言又止、词不达意。
现在想来,穆乱云对我的了解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,他知道用什么话语、什么神态能拿捏住我——能熟练又不刻意用好“妈妈”这张牌的,除他之外,只有一个谢临。
穆乱云絮絮说了许多,他说他母亲是怎么在争夺男人的战争中败下阵来,怎么被打成“第三者”,怎么被赶到海外孤零零一个人生下他……
我只静静听着,没有质疑,也没有安慰。
最后穆乱云收敛了笑意,语气带着苦涩:“她才去世不到一个月,我就被穆家人逼着喜笑颜开地来见客了,
付少爷,我是个没用的儿子。”
楼下花园里的音乐声穿过夜风落入我的耳中,我将酒杯放在了窗台上,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朵凌霄花,掸落净花瓣上的灰尘,插进了穆乱云左胸前的西装口袋里。
楼梯发出了细小的吱呀声,我踩着木制踏板,缓缓下了楼。